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

少年听雨歌楼上。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。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

而今听雨僧庐下。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。一任阶前、点滴到天明。

――蒋捷《虞美人.听雨》

悲欢离合总无情

◊文:闲花

清晨,沏一杯红茶,拿起书本,翻开宋词,就撞见了这首《虞美人》。撞见它,仿佛就撞见了人生迟暮,春秋更迭。只一个低眉,便从少年歌楼听雨,过到了鬓发星星,连壮年的雄心壮志都已省略。春日繁盛,我只是在平凡市井里无意掠过,却撞见了一段寻觅多年的时光。透着几分凉意,浸润肌肤,深入骨髓,让我得以在这乱花渐欲迷人眼,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时节保持清醒,不被春色迷惑。

喜欢这句“而今听雨僧庐下,”却没有鬓发星星之感,而是一份淡泊与闲逸,眼中浮现的是一位抚琴听雨的高僧,而非寄人篱下,感叹悲欢离合总无情的白发老翁。红花易落,秋叶健在,时光虽无情苍老年华,却也让我们脱离了年幼无知,远别了年少轻狂,懂得了年华似水,一分一秒也不要浪费。时光漫长,可我们却不是慢慢老去的,而是一瞬间,一刹那,一个转身,一个回眸。俗世漫漫,唯有被岁月这把利剑无情刺中时,方才觉得百年亦不过一瞬,寸时亦觉得漫长。一如此时,相逢雨季,才恍然我也已从少年歌楼迁徙到了客舟之上,望着滔滔江水,回望来路,仍是一片苍茫,唯有我乘一叶兰舟、倚看残阳。

世间最漫长的莫过于等待,所有才会有天长地久有时尽,爱恨绵绵无绝期的幽怨;才会有别时容易见时难的无尽想念。也曾在青涩的年华里等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,可青春过尽,繁华落幕,仍是了无踪影。红颜易老,知己难求,要在这人海如流里遇见一个情投意合的人,一起相伴雨季,走过年华,实非易事。不到一柱香的时间,到外采摘回来装点香炉的绿叶就已枯萎。佛说,一花一草皆有生命,为了安守一方净土,我亦无意犯下了杀戮。时光匆匆,花事短暂,人的生命也不过是一柱香的时辰,燃尽之后,无论功贵荣辱,皆付与白云溪水。一花一净土,一叶一菩提,我于花开处将心门关闭,不再等候那个叩响重门的归人,春光已过,秋月荒凉,等来的不过是一份老年的迟暮。人到暮年,所追求的只是一份平和与淡定,与其虚耗时光,莫如养点闲情,种一池青莲,取叶间晨露沏茶,看几片茶叶渐次舒展,沉落杯底,翻阅几本经卷,人世浮华,亦显安宁。

蒋捷,字欲胜,阳羡人(今江西)人,生于宋元易代之际,宋度宗咸淳十年进士。年轻时曾是贵族公子,宋亡后保持七节,隐居竹山不仕,人称竹山先生,樱桃进士。一生饱受战乱流离之苦,其忧患意识为时人所重。他的词多抒发故国之思,易感岁月匆匆,流光易逝。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人生如梦,往事如烟,任锦绣词章亦留不住光阴似箭。转眼,又是冬去春来,燕子衔泥铸巢,飞入寻常院落,柳絮纷飞,绿水绕人家。

沉恨细思,不如桃杏,犹解嫁东风。这个春日,有书,有茶,有曲,浮云日落皆是雅韵。喜欢民国,喜爱旗袍,胜过唐宋,仿佛旗袍比唐装更具风韵。民国岁月,是从硝烟里磨砺出来的,有着宠辱不惊的淡定与从容,所以我们深爱哪个撑着油纸伞在雨巷彳亍彷徨的女子,她要等的不只是金玉良缘,更是风情岁月。民国仿佛是落入硝烟的宋朝,在战火里经营几段感情,穿几件素色旗袍,爱三两有风度的男子,择一人白首,这风物飘摇的岁月似乎更显风情。如张爱玲临水照花,如林徽因轻盈曼妙,如三毛来去自由,亦如陆小嫚风情妩媚,那一身的妖气依附在旗袍里,弥漫着整个上海,纵使擦肩也会着魔。

春日归来,已不敢贪睡。青春就这样在青山绿水,亭台水榭间离散。心还迷恋着远途风景,人却已在细雨窗前风烛残年。收起行囊,不再远途跋涉,岁月向我招手问安。红尘道场,经年修行,岁月已成常客,登门拜访,盘膝对坐,一壶清茶,谈起似水年华,它说,要与我化敌为友,同船共渡,同修菩提。

昨夜旧梦,仿佛一场无法躲避的劫难。梦境远去,可留在心底的烦闷,却如春草且行且深。我点烛燃香,任檀香流经血脉,弥漫全身,才得到了些许平静。自制的燃香器具,一抹绿意,一张信纸,几行行书包裹着香炉,简单陈旧,许我一世安宁。待香燃尽,梦中劫难也随之消散,平安得渡。我们都希望在梦里,完成一场圆满的行走,只是梦里也有悲喜聚散,有人因为梦里一场虚无的等待,轻狂浮生,颠沛流离。香已尽,茶已好。我端起茶杯,准备推拭茶叶,可茶叶却早已沉落杯底,望着素色茶汤,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安静,毫无荒凉之感。岁月之静,莫过如此,看一支香燃尽,将一杯茶喝到无味,将一首词读到无韵,便知什么是云水禅心。

词就是这样,外浅内深,剪短的词句里,必有我们用尽一生想要追寻的某段相遇或别离,某种想过上的生活与想达到的境界。词人的生活,也是我们日后要走的路,人世漂泊,少年歌楼,壮年客舟,老年僧庐,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段荣枯,从开始到结束,寻一段如花岁月。人生因短暂而珍贵美丽,只是在寻梦的路上,并非一帆风顺,总是风雨兼程,劫难相随,随着脚步渐远,年华老去,会感叹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。往事不堪回首,过去的岁月里,是我们用尽一生编织的梦,无论完美残缺,都无法割舍。虽不该沉迷往事,但闲逸时,不管是浅斟慢饮,还是煮茶听雨,它都是必不可缺的意境。

“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。”四月,生命灿烂的季节,柳絮漫漫,桃之妖妖,放眼望去,绿意盎然,让寂寥的内心也多了几分明媚。一夜春雨,醒来山色空蒙,草木清新,我仿佛又从僧庐寒窑回到了少年歌楼,开始了花季生活。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趁着春光明媚,赶赴都城南庄,赏一次桃花景,洗一次桃花浴,遇一位桃花女,纵使相逢应不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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